本文轉載自 漁樵耕讀 之文章


 


奇蹟是怎樣創造出來的?

 ——解密晚清湘軍歷史




    湘軍如果從它建立算起,距今已有一個半世紀。從它謝幕算起,也超過了一個世紀。一個多世紀以來,湘軍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特別是上個世紀的最後20年,湘軍和它的核心人物曾國藩已經到了大紅大紫的程度。這與岳麓書社的唐浩明先生的辛勤辛勞分不開。唐先生負責主持編輯出版了一套30冊的《曾國藩全集》,還創作出版了三部曲的長篇歷史小說《曾國藩》,讓海峽兩岸掀起了一股湘軍和曾國藩熱。一個多世紀以來,湘軍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


    在這股曾國藩及其湘軍熱中,拿槍桿子的、玩政治的、耍筆頭子的都捲了進來,唐老師曾應邀赴北京為省部級領導幹部作專題演講,“當官要讀曾國藩”成為政壇黑旋風。曾國藩及其湘軍也成了我們這些普通的老百姓樂於談論的話題,人們以前說“凡有飲水處,皆能歌柳詞”,現在我們套用一下這句話,可以說到了“凡有飲水處,皆能說湘軍”的程度,湘軍成了中國人耳熟能詳的一個名詞,“無湘不成軍”成為流傳甚廣的一句俗語。對湖南人來說更是一種驕傲和自豪,甚至成了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結。現在湖南大凡在全國有點影響的領域,我們總要藉用湘軍來稱譽一下,如文學湘軍、影視湘軍、體育湘軍、地產湘軍等等。


    進入21世紀,湘軍依舊是一個熱門話題,有關湘軍人物的文集相繼出版,國家清史工程也將湘軍列入其文獻叢刊的子課題,湘軍文獻課題將精選800萬字編輯出版。有關湘軍及其人物的研究走向深入,相關論文、專著大量發表出版,研究曾國藩的論文據說至目前為止僅次於研究毛澤東。與此同時媒體也加大了對湘軍的宣傳力度,鳳凰衛視中文台拍攝的紀錄片《帝國斜陽——湘軍東征錄》播出後,反響熱烈。現在,鳳皇台正準備籌拍《曾國藩》歷史紀錄片。


   既然湘軍如此之熱,就讓我們穿越時空的邃道,踏著湘軍的歷史足跡,一起來揭密晚清湘軍的歷史。今天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內容主要是六個問題。


一、晚清湘軍是一支怎樣的軍隊?

    有人會不假思索地說:“還用問嗎?反革命軍隊嘛。”這種說法是很不科學的,因為它將復雜的歷史問題簡單化了。要弄清楚這個問題,先得看湘軍的對手是誰。湘軍的對手概括起來有兩個,一是太平軍和各地反清起義軍,一是外國侵略軍。太平軍和各地反清起義軍有其合理的訴求,但還稱不上“革命”,如果認為它們是革命,那是將革命粗鄙化和庸俗化了。單說太平天國運動,雖有那麼一點革命的味道,但定都天京後建立的政權實際上就是一個封建政權(甚至有認為是奴隸制政權的),太平天國領導人的一些做法和封建君主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所頒布的《天朝田畝制度》實際上就是一個絕對平均主義的綱領,是違背社會發展規律的空想;而且洪秀全連一個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容閎都容不下,他能把中國引入改革開放,走上現代化的道路嗎?因此,很難說湘軍鎮壓太平天國就是反革命的。至於反對外國侵略戰爭,我想每一個有民族正義感的人都不會說湘軍反侵略是反革命,是不對的了。所以,我認為說“湘軍是一支反革命軍隊”是很不科學的,也不是實事求的態度。那麼,湘軍究竟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呢?我想可以用兩句話來概括,當然不一定準確。


    第一句話,晚清湘軍是一支由曾國藩等人創辦的以湖南人為主體的地方武裝力量。這句話實際上包含了三層意思:


   (1)我們說的是曾國藩等人創辦,而不說曾國藩一人所創辦。因為早在曾國藩編練湘軍之前,江忠源的楚軍就已成軍,而且出省作戰了。在曾國藩編練成軍之後,又有胡林翼、左宗棠的湘軍組成。


   (2)湖南人為主體,意即除了湖南人之外,還有別的省份的人。從湘軍將帥來說,塔齊布是滿族人,駱秉章是廣東人,鮑超是四川人,金國琛是江蘇人,李孟群是河南人,還有很多,我們就不一一列舉了。從兵源來說,胡林翼的湘軍就有很多是湖北人;劉岳昭為雲貴總督時,為補充兵源,在雲南本地招募士兵。


   (3)是地方武裝力量,雜牌部隊,不是正規軍。因為,在清末,朝廷的經制之師即正規軍,是八旗和綠營部隊,也只有它們才是吃皇糧的。曾國藩的湘軍是民間性質的,在特殊時期做了正規軍應該做的事情,其軍餉主要靠自籌,爭取到了國家的一些政策支持,可以在戰爭地區臨時徵收釐金;另一部分則由湖南和其他省份的財政切塊解決。因此,算不上吃皇糧。直到打下南京,湘軍的陸軍一直沒有進入國家編制,湘軍水師也是後來才進入的。


    第二句話,晚清湘軍是一個鬆散而又龐大的軍事政治集團。這裡包含著兩層意思:


   (1)湘軍是一個軍事政治集團,不是單純的軍事集團。這一點往往被人忽視。軍事集團好理解,政治集團怎麼說呢?隨著湘軍的逐步成功,湘軍的領導成員逐漸被授予各種地方實職,領軍的同時,還兼理地方行政。所以說呢,湘軍是一個軍事政治集團。


   (2)湘軍它是一個鬆散而又龐大的集團。內部有不同的派系,各派系各樹一幟,各有自己的統帥、將領和兵弁,自成一統,有相對的獨立性。大致可分為六大派系,即:


    江忠源系統,號稱楚軍,起於咸豐元年,主要成員有江氏兄弟、劉長佑、劉坤一等。是湘軍中最老的一支派系。


    水師系統,起於咸豐四年,其主要成員有楊岳斌、彭玉麟、李朝斌等。


    曾國荃系統,號吉字營。起於咸豐六年,其主要成員有陳湜、郭松林、劉連捷等。


    水師和吉字營是曾國藩的嫡係部隊。


    胡林翼系統,起於咸豐六年,主要成員有羅澤南、劉騰鴻、李續賓、李續宜、鮑超等。


    湖南巡撫系統,系留防本省,受湖南巡撫指揮的部隊,主要成員有王錱、席寶田、田興恕、趙玉班等。


    左宗棠系統,號楚軍,始建於咸豐十年,主要為湘軍初期王錱舊部,主要成員有楊昌濬、蔣益澧、劉典等。是湘軍後期實力最強的一支。


    以上這些派係有著相似的政治理念和軍制營規,互相聯繫,相互依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尤其在對太平軍的作戰中,同心協力,不分彼此。至於湘軍之名,則是後來才有的,至少到王闓運的《湘軍志》和王定安的《湘軍記》問世時,就已經將以上所有的各大派系統稱湘軍了。


    湘軍這樣一個龐大集團的領袖是誰呢?應該說湘軍的領袖不是哪一個人,而是一批人。這一批人包括江忠源、曾國藩、胡林翼、左宗棠、彭玉麟、駱秉章等。而曾國藩則是湘軍領導集體中的核心,因為他是湘軍的主要締造者,地位最高,在湘軍中享有至高的威望。


二、晚清湘軍是如何因緣時會,崛起湖湘的?


    湘軍在晚清的湖湘崛起,有著多方面的原因,歸納起來,主要是四個方面:


    1、湘軍之所以會在咸豐年間的湖南應運而生,主要是由太平天國直接促成的。


    1851年1月,太平天國狂飆突起,僅僅兩年時間,就轉戰千里,雄居南京,建立起了與清朝分庭抗禮的強力政權。


    太平軍為什麼能一路高歌猛進呢?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作為清朝正規軍的綠營太腐敗、太沒有戰鬥力。我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1851年6月的廣西象州戰役中,7名太平軍進攻綠營威寧營,該營千名清兵竟嚇破了膽,集體棄營而逃。這就是“千兵不敵七賊”之事。事後,廣州副都統烏蘭泰也無可奈何地承認“實出情理之外”,不得不向咸豐帝自請治罪。


    綠營如此不堪一擊,所能做的只能是遠遠地尾隨太平軍之後。倘若照此下去,太平軍很難撲滅,所以清朝方面迫切需要一支能取代綠營的新的軍事力量。這就為湘軍的出現提供了可能。


    2、經世意識強烈的士人群體的形成,為湘軍的建立準備了一大批軍政骨幹。受經世傳統和社會環境雙重因素的影響,他們頭腦清醒,面對現實,敢作敢為。


    創立於宋末的湖湘學派尊奉程朱理學,主張經世致用。在晚清,經世之學在湖南更是得以勃興。特別是1825年魏源替賀長齡編成《皇朝經世文編》後,更是將經世之學發揚光大,湖南士人幾乎家有其書。他們認真研讀該書,探究一切與國計民生息息相關的經世實政。曾國藩說:“經濟之學,吾之從事者二書焉,曰《會典》,曰《皇朝經世文編》。”羅澤南究心水利邊防河患等書,所著地理水道書,多論兵家形要。胡林翼受到陶澍等的指導,博覽群書,對山川要塞、兵政紀要的探討尤為著力。左宗棠胸羅古今地圖兵法,也切究荒政及鹽、河、漕諸務,自稱《皇朝經世文編》是案頭必備之書。此外,江忠源、劉蓉、郭嵩燾、李元度等也都精通時務,志在匡世救民。湖南士人這種深厚的經世知識儲備,為後來的治軍行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具有剛勁強悍性格的湖南地主階級知識分子,由於切膚之痛的現實刺激,對威脅其自身安全或利益的農民起義的反應,既強烈又迅速。不僅有“澄清天下”的志向,而且還直接投身階級對抗中,組織武裝自救自保。王宗獻起義就是被唐玉成親率族中子弟撲滅的,雷再浩起義則是被江忠源鎮壓下去的,當後來的李沅發起義軍攻占新寧縣城時,江忠源的團練由其弟和劉長佑帶領再次參與鎮壓活動。湖南士人這種較為頻繁的生存鬥爭活動,使他們積累了較為豐富的軍事鬥爭經驗,頗知用武之道,因而“大亂”來臨的時候,就敢於投身軍事活動。而鄉勇團練的舉辦,使得一大批儒生學子顯露才華,如江忠源、王錱、羅澤南、李續賓等。


    3、湖南的鄉勇團練的舉辦,它為湘軍的組建打下了堅實基礎,提供了可資借鑒的經驗。


    鴉片戰爭以後湖南境內社會動盪不安,階級矛盾極度尖銳。在鴉片戰爭之後至太平天國前後,湖南的各種武裝鬥爭和會黨起義就達五十多次。尤其是在太平軍勝利進軍的影響下,湖南全省出現了反清鬥爭的高潮。湘南有道州天地會何賤苟起義;湘東有瀏陽周國虞“徵義堂”起義,攸縣、茶陵、醴陵天地會起義;湘中有邵陽望雲山起義,安化藍田串子會起義,衡陽草市劉積厚起義;湘北有巴陵晏仲武起義。其中,以周國虞和晏仲武兩次起義規模較大。


    太平軍的入湘與湖南各地的反清起義,打亂了封建統治秩序,造成了嚴重的社會動盪。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湖南各地官吏和紳士紛紛自發舉辦鄉勇團練(在清代,有一種由地方士紳組建的民間武裝,稱為鄉兵,又稱鄉勇,始於康熙),以抗擊太平軍的進入和鎮壓各地反清起義。早在太平軍進入湖南之前,湖南舉辦鄉勇團練的就有新寧江忠源鎮壓雷再浩起義於道光二十七年(1847)“倡行團練”,“湖南團練自此始”;道光二十九年,江忠源為將李沅發起義撲滅,派其弟江忠濟與好友劉長佑、劉坤一複“倡募鄉勇”;道光二十九年,曾國藩之弟曾國潢為平息饑民起事,組織“安良會”;咸豐元年(1851),王錱在湘鄉首倡團練,李續賓也在家鄉辦團練。清咸豐二年,太平軍進入湖南後,各縣普遍推行團練,如羅澤南即在湘鄉知縣朱孫詒的邀請之下,於九月到縣正式組編團練。


    以上鄉勇團練為湘軍的組建打下了基礎,曾國藩在長沙組建湘軍時最初的三個軍營,就是來自家鄉的湘勇,共3營1080人。同時也提供了成功經驗,如“保人民,衛鄉土”(宗旨);“選士人,領山農”(組建原則);“明忠義,倡血性”(精神);“練精兵,重質量”(治軍要務);“嚴紀律,明獎罰”(規章制度)等,對曾國藩治理湘軍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4、曾國藩個人的聲望與膽識。


    這曾國藩傳說是蟎蛇精投胎。他自幼聰慧,頗有才華。


    在清代,要入仕做官,必須跨過三道門檻。第一是秀才,第二是舉人,第三是進士。而這三門檻對曾國藩來說一路順暢。他16歲中秀才,跨過了入仕的第一道門檻。道光十四年(1834)考中了舉人,跨越了入仕的第二道門檻。道光十八年中進士,時年28歲,跨過了入仕的最後一道門檻。我們都知道文學作品中有一個科舉典型,那就是范進。范進僅僅考中舉人用了多少年?幾乎是一生的時間。而曾國藩從秀才到中進士,用了多少年啊?僅僅用了12年時間!從此,曾國藩走出了家門,邁進了仕門,開始了他一生的政治生涯。


    不僅讀書科舉順暢,在朝廷做官也做得特別的順暢。由於得到權臣穆彰阿的器重和提攜,一路是青雲直上,十載七遷,當他做到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郞(相當於現在的副部級高官)時,年僅37歲。其升遷之快,在當時的漢員中是相當相當的罕見。此後數年,他又身兼兵、工、刑、吏部侍郞,人稱“五部侍郎”。正為因如此,曾國藩在湖南的聲望日隆,成為士人們的偶像。


    至於曾國藩的膽識,我們可以舉兩件事來說明。


    第一件事,犯顏直諫。在太平天國起義前後,曾國藩接連上奏。他都上奏些什麼呢?主要是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指陳軍政敗壞,二是指陳民間疾苦,並提出改革主張,要求咸豐帝痛加整頓,革除弊政,以紓民困。他甚至也不諱言咸豐皇帝的過失,他在《敬陳聖德三端預防流弊疏》中犯顏直諫,引起咸豐的震怒,差點加罪於他。曾國藩言人所不能言、不敢言,表現出過人的膽識和勇氣,博得了湖南士人的肯定和讚同,好評如潮。


    第二件事,以團練名義辦軍隊。朝廷在給湖南巡撫的命令中說得很清楚:“著該撫傳旨,令其幫同辦理本省團練鄉民,搜查土匪諸事務。”即要曾國藩做兩個事情:組織民兵隊伍和清查土匪,壓根兒就沒打算讓他去和太平軍打仗。而曾國藩卻在其向咸豐帝上奏的練兵計劃中說:


    “於省城練一大團,認真操練,就各縣曾經訓練之鄉民,擇其壯健而樸實者,招募來省。參訪前明戚繼光、近人傅鼐成法,但求其精,不貴其多;但求有濟,不求速效。”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練兵計劃呢?我們來仔細分析分析。


    一般說來,團練都在州縣就地辦理,省城、重鎮的防務還是依靠綠營;曾國藩提出在省會長沙辦團,與辦團的宗旨是互相矛盾的。此其一。


    其二,戚繼光練的是新軍,傅鼐辦的是民團,根本是兩碼事,他卻將二者混為一談。日後,湘軍的製度幾乎照搬戚繼光理論,再也沒提過傅鼐一個字。揣著明白裝糊塗。


    第三、“大團”究竟有多大?曾國藩沒有明說,當然也不能明說。實際上,曾國藩是要利用團練大臣的權力來創立一支新型軍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改弦更張,赤地立新”。多年以後,由於事實證明了他的遠見,曾國藩才在給友人的信中透露了他的一番苦心:


   “鄙意欲練勇萬人,呼吸相顧,痛癢相關,赴火同行,蹈湯同往,勝則舉杯酒以讓功,敗則出死力以相救。”


    對曾國藩的這一練兵計劃,咸豐帝似乎未加思索就批了11個字:“知道了。悉心辦理,以資防剿。”很顯然,曾國藩在這裡玩了一把瞞天過海的文字遊戲,糊塗的皇帝也沒有識破他的小把戲,不經意間,便成就了曾國藩日後的一番大事業,並引導湖南士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以上我們對湘軍興起的原因作了分析,接下來我們對湘軍的歷史發展過程進行一些介紹。湘軍的發展可分為兩個時期。我們先看第一個階段。


三、湘軍是如何由偏師發展成勁旅,最終撲滅太平天國運動的?


    從咸豐二年(1852)曾國藩在長沙開始練軍,至同治三年(1864)攻陷天京,可以看作湘軍歷史的第一個時期。這一時期的主要任務是鎮壓太平軍和各地反清起義。湘軍在艱難的征戰中,由偏師發展成為勁旅。我想談三點。


    1、湘軍的組建


    曾國藩的練兵計劃獲得咸豐帝同意後,即以經湖南巡撫扎調來長沙的湘鄉團勇千餘人為基礎,結合整編湖南其他幾支鄉勇,組成中、左、右三營,分別由羅澤南、王錱、鄒壽章任營官,由巡撫和團練大臣直接指揮,官發口糧,晝夜操練,統稱“大團”,又稱“官勇”。這是湘軍最初的隊伍。曾國藩建軍邁出了實質性的第一步。


    但是,曾大人自1853年元月到長沙後,短短的半年時間,就把滿城文武官員得罪光了。得罪文官是因為他成立的發審局,有點類似於今天的“嚴打辦”,專管治安案件,其處理辦法就是一個字:“殺”!這是因為他認為“亂世應該用重典”。至七月底就殺了200多人,他也因此獲得了“曾剃頭”的稱號。辦理治安案件本來是文官們管的事,可曾大人卻全攬了過來,斷了人家的財路,也斷了一些人的人情,能沒意見嗎?得罪武官是因為他染指綠營事務,命綠營兵與勇丁一起訓練,還參劾綠營副將清德。綠營是什麼,是朝廷的經制之師,是正規軍。曾國藩是什麼?不過是幫辦團練大臣,說白了不過是一紳士。自然引起綠營的反彈。他們不僅拒不聽命,而且故意製造事端,甚至衝進曾國藩的公館,打傷其門丁和親兵。巡撫駱秉章一開始是裝聾作啞,直到曾國藩親自求救,才出來解圍。


    經此事件後,曾國藩覺得在長沙呆不下去了,於是藉口去湘南就近鎮壓土匪,率所練兵勇移駐衡州(即今衡陽)。曾國藩是八月份到的衡州,主要任務當然還是繼續訓練湘軍,因為少了掣肘,成效十分顯著。不僅大大擴充了陸師,還建立了水師,使湘軍水陸兼備。全軍共17000人,陸師10營,水師10營,戰艦、兵船共400餘艘。至此,湘軍正式建成,規模初具。


    一個沒有過任何軍事經驗的在籍侍郞,以亦官亦紳的身份,在一年多一點點的時間裡面,就訓練出了一支將近兩萬人的部隊,而且中間還經歷了種種風波,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2、艱難的征戰


    咸豐四年(1854)2月25日,曾國藩率軍從衡州出發,順江而下,過湘潭達長沙,出師東征,從此開始與太平軍長達10餘年的較量。臨出發之際,曾國藩向參戰將士發布了《討粵匪檄》。是一篇很有蠱惑力和煽動性的檄文。檄文說:


    “誓將臥薪嘗膽,殄(tian滅絕)此凶逆,救我破擄之船隻,拔出被脅之民人;不特紓君父宵旰之勤勞,而且慰孔孟人倫之隱痛;不特為百萬生靈報枉殺之仇,而且為上下神祇雪被辱之憾。”


    在這裡,曾國藩慨然以消滅太天國為己任。為什麼要消滅太平天國呢?他講了四點理由:保衛人民生命財產;護衛孔孟扶持名教;維護禮義人倫神祇;為皇帝分擔憂勞。在當時來說,這些理由聽起來是多麼地名正言順。避開滿、漢之分,這是曾國藩的高明之處。最後,他以忠義血誠相號召:


    “倘有血性男子,號召義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為心腹,酌給口糧;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橫行中原,赫然奮怒以衛吾道,本部堂禮之幕府,待以賓師。”


    既師出有名,而湘軍又訓練有素、軍容整齊,可以說此時的曾國藩是躊躇滿志!


    戰爭首先在兩湖、江西展開。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往後的征戰卻是如此的艱難!


    首先是戰局進展不如想像的那麼順利,雖逐步推進,但屢遭重創。


    征戰一開始就給了曾國藩當頭一棒。 4月28日,曾國藩率軍攻打靖港。不曾想被太平軍搶先開砲轟擊,湘軍水師船隻中炮起火,亂作一團,損失嚴重。聽說水師失利,曾國藩急忙令陸師出擊。誰知陸師見水師失利,也鬥誌全無,一觸即潰。曾國藩執劍督戰,立令旗於岸上,說“過旗者斬”,也許是噪音太大,眾勇聽不真切,一個個都是繞旗而過,氣得曾國藩投水自盡,被幕僚章壽麟救起。本想享受一次書生殺敵的快感,沒想到他的處女作以失敗收場。令人欣慰的是湘潭傳來捷報,曾國藩這才破涕為笑。假如這一次沒有湘潭之捷,曾國藩及其湘軍的命運會是什麼樣子呢?或許就沒有後來的湘軍了。而如果沒有後來的湘軍,這大清江山說不定早就給洪秀全一班人報銷了。


    幾個月之後,湘軍再出東征,進入湖北,攻克武昌,又沿江而下,進謀江西。沒料想,曾國藩和他的湘軍在江西又栽了個大跟斗。最慘重的失敗是湖口之役。 1854年11月,湘軍水陸兩師夾攻九江,日久無功。曾國藩遂決定親率水師攻打湖口,結果湘軍水師被活生生地截成外江和內湖兩段,外江水師幾乎全部潰滅,內湖水師也屢遭攻擊,曾國藩的座船也沒保住,船上的文書冊牘俱落入太平軍手中。曾國藩再次投水自盡,被左右救起,狼狽逃到岸上陸師營中。不久,曾國藩發現自己的殘餘水師紛紛向上游逃竄,氣憤不已,欲隻身赴敵而死,被幕僚死死攔住。水師此次失利,實際就是今後兩年多湘軍一直不振的重要原因之一。


    有人說曾國藩尋死覓活是在做秀。我不這麼看,我認為這是湖南人旺烈血性的體現。使氣輕生是湘人的性格,在理想遇阻,愛情受挫時,有人就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表明心跡。在血與火的戰場上,深受湖湘文化影響的曾國藩有此舉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其次是吃力不討好,拼死賣命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


    一是皇帝的不信任。 1854年10月,湘軍收復湖北武昌,已經不知捷報為何物的鹹豐帝龍顏大悅,“不意曾國藩一書生,乃能建此奇功。”衝動之下的鹹豐立即命曾國藩署理湖北巡撫。有位大臣提醒說,“曾國藩以侍郞在籍,猶匹夫耳。匹夫居閭里,一呼蹶起,從之者萬餘人,恐非國家之福。”咸豐帝一聽,猛然醒悟,對頭呀。於是乎,就不再糊塗了,僅僅過了七天,便毫不客氣地收回了成命。軍機的一句話竟然使曾國藩不官不紳的身份持續了近6年之久,導致辦事不順,吃盡苦頭!使他深感無權的痛苦。不僅如此,在師久無功的情況下,朝廷還一再嚴詞詰責,說他“頓兵不戰,坐耗軍需”。


    二是地方的凌辱打壓。兵敗靖港,湖南的布政、按察使乘機要求巡撫彈劾,其他官紳對曾國藩及其屬下也極盡奚落、嘲弄之能事,甚至湘軍勇丁出門還經常受到痛罵毒打,令曾國藩十分憤懣。即使後來湘軍屢有勝績,也仍然動輒遭人白眼。在家鄉如此,在外省就更加可想而知。尤其是江西的官紳都是一些白眼狼,需要他的時候,要他出力賣命;不需要他的時候,就處處刁難。如江西巡撫陳啟邁,動不動就不給糧餉,甚至還打擊報復對曾國藩示好的人。湘軍因非經制之師,糧餉要自籌,主要靠捐輸,數額有限,絕大部分還得求爺爺、告奶奶,請有關地方大員劃撥,可人家並不把湘軍這樣的偏師當回事,高興給就給,不高興就不給,令曾國藩苦不堪言,卻又無可奈何。至於怪話、風涼話就更多了,有說他係自請出征,不應支領官餉;有說他未奉明詔,不該自稱欽差;還有的說他曾經革職,不應專折奏事。等等。


    由上可知,在兩湖和江西作戰時期,尤其是從咸豐五年到七年二月被困江西時,曾國藩及其湘軍的處境是何等的艱難。以致於曾國藩不得不向皇上哀哀哭訴:


    “每聞春風之怒號,則寸心欲碎;見賊帆之上駛,則繞屋徬徨。”


     這既是精衛填海似的真實寫照,也是杜鵑泣血似的無奈心聲。


    為什麼會如此艱難呢?曾國藩認為,這主要是由於沒有地方實權的緣故。於是當奔父喪假滿,咸豐帝要他返回江西時,曾國藩就說了:


    “臣細察今日局勢,非位任巡撫有察吏之權者,決不能以治軍,縱能治軍決不能兼及籌餉。臣處客寄虛懸之位,又無圓通濟變之才,恐終不免於貽誤大局”。


    也就是說,要我出山可以,但至少得給我巡撫之職,否則免談。


    咸豐帝這下明白了,原來是嫌朕沒給你實權啊。於是也毫不客氣地回复:“著照所請,准其先開兵部侍郞之缺,暫行在籍守制。”曾國藩因此而被棄用整整達16個月之久,時間從1857年3月到1858年7月。讓曾國藩痛苦不堪。之後,由於石達開部威脅清朝的財賦之區杭、嘉、湖,在四顧無人的情況下,咸豐帝只得再次命曾國藩出山。雖然還是一個空頭侍郞銜,但曾國藩覺得還是應以大局為重,所以就不再斤斤計較,聞命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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